2015年5月20日 星期三

感恩.祝福 《黃勝雄醫師返臺服務22年 榮退特輯》薄慶容教授

 誰是主人 誰是過客       薄慶容

第一次在花蓮遠來飯店看到黃院長的時候,心裡暗自一驚, 世間怎麼會有這麼一位風度翩翩、 談吐文雅、 態度親切的醫生,好感油然而生, 頓時顛覆了我對醫生的一貫印象─專業但傲慢, 想要信賴但心懷不安,難以接近。繼而一想不過初識, 那能單憑外表、 一席言語, 就驟然斷定黃院長是一位台灣醫界的另類。時間是最好的顯影劑 ,認識黃院長不覺已十多年過去了, 此刻我滿心歡喜的是, 黃院長不但在我心中維持了初識時的翩翩風采, 還不斷填充了讓我感動、 令我驚奇的動人元素。謝謝柴先生, 因為他我才得以結識黃院長這麼一位完全的人; 謝謝臺灣觀光學院, 因為包括黃院長在內的一些人想要為這先天不足後天失調的學校振衰起敝, 常常聚首開會商議, 我才得以眷屬的身份和黃院長及夫人壽賀常相往來,進而成為親近的好朋友。

黃院長是一位基督徒, 他從不在我面前提他的信仰, 但我卻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 使他將宗教信仰的價值和宗教精神內化為他自己信仰的價值和自己精神的一部分。以這樣的信仰這樣的精神來執行醫生的工作, 你看到的不再是一位匆忙的、不耐煩的、缺乏同情心的、高高在上的、 權威的醫神,而是一位和煦溫暖的、盡量安撫你不安、想要幫助你的人。醫學是門高深的學問, 醫生是長期訓練、 嚴格要求才能成就的職業, 所以醫生不知不覺中就在驕傲地維護他與病人間的距離, 心的距離以及醫藥知識的距離。

 做為醫生的朋友, 我們難免會因為大小病痛向院長求助, 每次他都是認真的聽訴釋疑。 曾經我因為脊椎間盤凸出不良於行, 先曾嘗試西醫復健,後又轉向中醫推拿按摩, 總是害怕手術, 但都不見成效。 每日輾轉醫途, 心情終日擺盪在希望與失望之間, 十分痛苦, 家人連帶受累充滿不安。 院長知道以後, 百忙中幾次來家探望, 提供治療建議、排解家人對手術的疑慮。 他不會故弄高深,而是把你的病況用淺顯易懂的語彙向你解釋, 也會為你著想,建議你從比較保守、比較安全的方法來逐步治療, 真的都無效以後,使用手術也絕無想像中的可怕。 結果,我就在他的鼓勵下,接受手術解除了痛苦。其實,院長自己多年前就曾在美國因為同樣的病痛, 在夫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受手術治療, 但他卻不曾以自己的決斷、勇敢來對照我們的猶豫怯懦, 他那麼自然而然的就詮釋了什麼是對病人的同理心。你可能會想, 這樣的對待只限於朋友吧?院長應該不是, 我曾經在一次團體花蓮旅遊時, 因為朋友小孩自樓梯滾落地下, 怕腦振盪, 臨時請教他, 他二話不說趕到門諾急診室診療, 同樣的熱心、 同樣的親切、 同樣平等的明白的說明, 內化的宗教精神怎麼會因人而異呢。 我們這個社會愛名牌,醫生也要找到名醫才安心,黃院長提醒我們,要找的是良醫不是名醫。 有良好的技術,還要有良善的心才是良醫, 而他期勉自己的是成為良醫而不是名醫。

又記得那年sars肆虐, 全台竉罩在恐懼之中時, 我和柴先生去花蓮, 承院長夫婦邀請到月廬用餐, 黃昏薄暮中,我們在位於小山丘的庭院裡品茗, 憂心忡忡地談到了sars漫延, 感嘆醫療第一線醫護人員的辛勞與危險, 想到有些醫護人員因為害怕感染借詞規避, 也覺得情有可原,不覺順口問了一下院長的看法,不意院長毫不猶豫的回說, 這種時刻,輪到了 醫生當然要義不容辭的前往, 醫生在平時享受了社會這麼大的尊敬, 就應該在這種時刻獻身。立刻、 鏗鏘有聲的話語,讓我有些赧然。 我瞭解到, 包括院長在內的許多醫護人員都以在社會最需要的時候獻身為榮。

黃院長與時俱進的學習精神是令我心生敬佩的另一點。他求知的渴望和他謙虛的態度必然是相輔相成的。他在醫院工作之外 還參與許多諮詢或公益活動, 因此常往返於台北花蓮之間, 為了充分利用交通時間,他將書本印成可以分批閱讀方便攜帶的方式, 每次拿幾頁在身上看 ,有一次我們在台北兄弟飯店二樓用餐,他很興奮的對我提到, 他剛從一本醫學刊物讀到一篇睡眠與記憶關係的文章, 原來睡眠對記憶很有影響。 這同時,還出示我,他正在讀的那幾頁影印紙, 紙上竟然還畫有重點, 一時間我也興奮了起來 ,一則因為我也喜歡用這樣的方式、 這樣認真的態度來讀書, 一則因為一位大醫師沒有裝腔做勢, 竟然像天真的孩子一樣,與我分享他的醫學新知。院長學習、閱讀的領域除醫學之外還兼涉其他 ,可說意外的廣泛 ,成就了他我所謂的專業與人文素養兼具的完全的人。 記得有一次與他談到近年來備受推崇的音樂家馬勒時, 順便興奮的提到,他摯愛的妻子愛瑪爾在他之外還有建築師葛羅佩斯〈gropius〉等多位名人俊彥為她痴狂 不意院長補充說 你知道嗎藝術家克林姆〈Klimt〉作曲家〈Zemlimsky〉柴姆林斯基也曾與她共譜戀曲。 一時間我不但驚嘆於愛瑪爾傾國傾城的媚力, 更訝異於院長對音樂藝術家們史實的熟稔, 我不過前兩天才讀到的呢!  院長豐厚的人文氣質,不但滋養了他的醫學、社會福利工作, 更愉悅了他自己和與朋友相聚的時光。

院長伉儷物欲淡薄, 從他們樸素的穿著, 回台二十一年未曾忙於求田問舍過, 可知一般。 即使如此, 在人生盛年, 捨下美國的優渥待遇、 相對進步完善的醫療環境、 寬敞舒適的生活條件, 回到後山花蓮, 仍然是一種犧牲, 需要經過掙扎、 需要被人激勵, 那掙扎、那激勵的人, 我們都聽過院長訴說過, 也感動過。在即將從具體、有職稱的工作退休的此時此刻, 我相信他一定深深的慶幸, 當初做了這個選擇, 回到故鄉的土地, 為自己的同胞貢獻身心, 感受鄉梓父老子弟滿懷的謝意, 找回青年時學醫、負笈國外的初衷,人生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有意義呢!

院長的兒孫都留在美國, 每年聖誕假期都聽到他飛美團聚,近兩年他們飛美的次數增加, 不知是否為了思親殷切。 因為是喜歡的朋友, 而朋友之樂當然在於時相聚首, 所以潛意識裡總想他們長留臺灣,時相聚首。現在周副院長的這封邀約函清楚的告訴我, 院長即將從門諾系統退休, 可能回美長住。 我理智上當然樂見院長功成身退與子孫共享天倫, 但私心裡難免淒惶神傷。不過,院長當初他既以行動回應激勵他回來的薄院長所說的那句名言, 今後他也得以行動來回應好朋友和故鄉的召喚。 我要告訴他, 有位薄小姐説, 臺灣的醫生真正的家在台灣不在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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